同学们，我们又迎来了毕业典礼，首先祝贺你们。作为毕业致辞，我还想说些什么呢？无疑我深感荣幸能与你们一起分享此时此刻的激动、光荣和梦想。如果我脸上不充分显示，我的内心是确确实实的，你们要从北大毕业了，我为你们由衷地高兴。但是今天我要说的主题并不轻松，我把它命题为“为民族复兴之梦，请不要停下脚步”。

    先说说这个话题的由来。大约每星期一次我担任中央电视台英文频道的特约评论员。不久以前，中国GDP总量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当时主持人让我对此新闻作评论。新闻评论每次时间很短，大约1-2分钟。就这个话题，我正真想说的，1-2分钟时间显然是不够的。因为当时没能充分表达，这个话题不时萦绕在我脑际。今天我想借此机会再来说说我心里想说的。

    现在中国GDP总量全球排第二，这离我们民族复兴之梦还有多远？先看看一些简单的数字。大约200年前中国人口是世界人口的30%，当时中国GDP大约也是世界总量的30%。在历史的长河中200年时间不是很久，我这年龄的人已过了200年的大约1/4。改革开放前中国GDP还不到世界总量的5%，30年后今天，中国的份额回到了大约是10%。如要实现复兴之梦，若以200年前作标杆，我们还必须再找回另一个10%，因为现在中国人口大约是世界人口的20%，如果正态发挥，中国占世界GDP的份额应该也是20%，而不应该仅仅是10%。显然，我们离复兴之梦还有距离。我们必须清醒，不能骄傲。为了民族复兴之梦，请不要停下脚步。

    对过去30年所取得的卓越成绩作何解释？答案是改革和开放。改革意味着从计划走向市场，过程中激励和配置效率大大地提高了。开放意味着中国作为后发的追赶者，通过学习和吸收全球文明的精华，一步一步地，有时是跨越性地，向发达国家的技术边疆接近。借用亚历山大•格申克龙的话，此谓“后发优势”。理论上，亚当•斯密那只“看不见的手”说明了市场优越的配置效率，而约瑟夫•熊彼特则以“创造性的破坏”说明了经济发展更强大的力量是拓展技术边疆。对发展中国家的中国来说，开放无疑是缩短与发达国家技术距离的一个行之有效的途径；另外，加入WTO使中国市场导向的改革变得更不容易逆转。

    让我们把思路简单地数学化一下，以给予结构和秩序：当13亿人口大国的人口红利乘以一个巨大的技术变量，我们不难想象，这必将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当然其中的风险也是不言而喻的，轻重缓急的战略无疑需要政治的智慧。作为理论考量，维尔弗雷多•帕累托提出的所谓“帕雷托改良”无疑具有启发。的确，在过去的30年里，我们就通过这种改革和开放背后的逻辑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辉煌成绩。然而从经济学原理的角度看，我们的经验并没有形成什么新的普适的理论模型或叫模式，尽管我们的确走了只适合自己国情的独特道路。用我们自己话说，“殊途同归”不是？

    从今往后呢？你们这代人和我们这代人请不要犹豫，必须继续改革和开放。其实我们没有选择，不然中国经济将越来越面临结构上的扭曲和由此而产生的困惑；在这轮全球经济结构调整的过程中，我们面临的风险不能低估，包括从世界金融危机中或许学了错误的的教训。我们不能只看树木不看森林。从人类历史看，现代市场经济是从要素市场化开始的，商品市场化是前者的衍生品而已。但是过去30年里我们让商品市场化了，而要素市场化却不到位，由此派生的风险，或叫副作用，是权贵资本主义以及腐败和贫富分化的加剧。这已经部分反映在值得我们警觉的数字上，中国基尼系数已逼近0.5，相比欧洲日本这些成熟的市场经济体，基尼系数也多在0.24-0.36之间。还有，中国最高行业平均收入与最底行业平均收入的距离已高达15倍，创了世界记录。

    要提醒的是，过去我们说学习技术似乎是更专注物理性的技术。这里我要提出并强调一个新的概念，叫制度技术。什么是制度技术？专利、宪政、法治、反垄断、去行政化的现代大学等等都是人类发明的制度技术。说深了，语言也是，其作用之一是协调人与人之间的思想和行为；借用道格拉斯•诺斯的话，其有效性也可以减少“交易成本”。特别再提醒，市场和法治（而不是工具性的法制）必须配套，必须同时空地存在，这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制度技术。从今往后，中国经济能否可持续增长而不掉入中等收入国家的陷阱，这在很大层度上将取决于我们能否学会先进的制度技术而不仅仅是物理性的技术，其中包括建立和完善要素市场，并提供罗纳尔德•科斯所强调的“思想的市场”。因为先进的制度是基于先进的思想的，没有思想的市场，就难言创新。无疑，学习制度技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原因是，不同于物理性的技术，制度技术宛如灵魂一样，往往不是肉眼看得见的，而且其有效性还必须基于规模群体的认同和协作能力。

    记得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在20世纪90年代初南巡时说过：“必须吸收和借鉴人类社会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鉴一切反映现代社会化生产规律的先进经营方式和管理方法”。

    同学们，作为北大的毕业生，你们肩负着这个民族对你们的期望。作为接受了良好教育的人，以全球的视野学习和实践先进的制度技术应该首先是从你们那里开始的。在今后工作的各行各业，希望你们胸怀祖国，放眼世界，不仅完善自己，而且造福社会，为了民族复兴之梦，或叫中国梦，不断提供有想象力、有才能、有原则的领导力。有想象力说的是要超越现有的一切的创新，无论是在知识上还是在实践中。有才能说的是要有能力一步一个脚印地将理念变为现实。有原则则是再次提醒大家，光务实没原则则是短视的、甚至是危险的。努力吧，我们共勉。为了民族复兴之梦，请不要停下脚步。

（根据录音整理）